陈亮: 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工作机理、风险解构与实施路径
发布时间: 2024-12-11 访问次数: 10
作者简介:陈亮,陕西师范大学教师发展学院教授、博导,从事高等教育政策研究;袁满,西南大学 西南民族教育与心理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从事高等教育政策研究。
引用:本文陈亮,袁满,陈泽寅. 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工作机理、风险解构与实施路径[J]. 高校教育管理, 2024, 18(5): 26-37.
摘要:科技创新中心作为区域或国际创新要素频繁交融与可持续发展的轴心地带,离不开高等教育的人力资源与智力支持。高等教育以自主知识体系为起点,以人才培养实践为中介,以主动服务社会发展为终点,形成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耦合逻辑。高等教育基于跨学科知识体系的发展基础,多主体协同育人的发展智慧,组织跨界合作的发展框架,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部署的善治系统,勾勒出其赋能科技创新中心的机理。在实践中,面对教条主义办学体制、优绩主义教育模式、知识社会不确定风险等限制,我国应搭建超学科创新联结框架,高质量建设高水平科技创新中心;构筑战略人才力量孵化器,持续打造有组织创新高地;淬炼多螺旋知识生产链,颠覆式创新科教融汇共同体。
关键词:科技创新中心;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高等教育;新质生产力;拔尖创新人才
随着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全球高等教育体系以创新知识生产、组织管理为主动力,在科学技术快速发展中调整布局,从而把握自身变革与社会可持续发展趋势。作为未来科技进步和创新发展的策源地,高等教育能够为科技创新中心的框架设计与内涵建设持续赋能。20世纪80年代以来,多个发达国家将科技创新作为驱动社会发展的核心战略,如德国于1982年启动了创建新技术企业计划,美国在1994年发布的《科学与国家利益》中提出科学发展的五大目标,英国在2000年提出发展北部“科学城”构想等。21世纪以来,我国大力推进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着力提升科技自主创新能力。2017年,香港国际创新科技中心建设被提上日程。2019年,我国进一步提出了构建粤港澳区域协同创新共同体的目标。2020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将支持北京、上海、粤港澳大湾区建设成为国际科技创新中心。上述系列举措都强调了科技创新中心建设之于国家科技创新、区域协调发展和提升国际竞争力等方面的关键作用。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健全新型举国体制,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优化配置创新资源,优化国家科研机构、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科技领军企业定位和布局,形成国家实验室体系,统筹推进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区域科技创新中心建设。高等教育作为科技第一生产力、人才第一资源和创新第一动力的集中点,能有效推动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助力构建科技时代新发展格局。高等教育承担了所处区域文化中心建设、学科知识体系研发以及创新人才培育的重要使命,成为支撑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能量场”,能为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提供优质科研资源与智力支撑,是创新发展路径上的协同伙伴,共同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形成。然而,我国学界尚未对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互动关系与赋能机理进行深入研究,现有研究较多从产业发展、政策走向、国际经验等方面探索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路径。基于此,本文从高等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基础、内外部发展环境要素以及实现卓越发展的契机中寻找出发点,以此来探究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工作机理与实施路径。
一、 适切性分析: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耦合逻辑
面向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高等教育作为知识、人才、信息等多重要素的供给端,对科技创新成果的持续涌现发挥着至关重要作用,从而为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提供适切性前提。“如今,复杂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大学是由丰富多元的社会演进过程所塑造的。大学在这一过程中既扮演贡献者的角色,也同时被形塑着。”知识经济时代,高等教育构建的自主知识体系、培育的拔尖创新人才、服务区域发展的效能嵌入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形成贯穿全过程的整体性逻辑体系,推动教育链、科技链、人才链一体化部署。根据《逻辑学大辞典》所述,逻辑起点是分析问题的起点概念和初始范畴,逻辑中介是联结起点和终点的行动过程,逻辑终点是逻辑范畴体系的最终结果。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耦合逻辑以自主知识体系为出发点,锚定有组织科研发展方向,并通过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实践作为有力中介,进而实现高等教育服务科技创新中心发展的善治格局。
(一) 逻辑起点:高校自主知识体系为科技创新中心有组织科研嵌入知识基因
高等教育作为知识创造的组织系统,能够持续优化与完善中国自主知识体系,进而为科技创新中心的有组织科研提供知识基础,筑牢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逻辑起点。高校建立的自主知识体系能够为基础研究、应用研究的知识创造链条提供知识基础与范式支撑,是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基础条件。新知识的产生是组织对个体所创造的知识进行放大,并且将其“结晶”为组织知识网络一部分的过程。在高校自主知识体系的作用下,科技创新中心持续吸收知识创造螺旋的创新动能,将个体自由探索创造的知识汇聚成集群式的组织创新,推动有组织科研的实现。科技创新中心的有组织科研涉及多个利益相关方的共同参与,具备资源配置优化、资源共享以及特定研究导向等特点。在资源配置和科技研发层面,高校可以为科技创新中心有组织科研提供不同学科领域的专业知识和研究资源以及在长期互动的成熟机制下为有组织科研打造先进科研团队,积极推进区域科技创新研发。在学科知识的共享创新层面,高校学科体系的自主建设依靠跨领域、跨学科的组织合作,推动学科集群与有组织科研更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推进多个相关学科和个人、机构以及专业研究团队的协同创新。此外,学科集群作为集聚有组织科研和知识创新的重要场域,为科技创新中心的知识创新提供了灵活空间,促进产业协同和产学研深度融合。
(二) 逻辑中介: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为科技创新中心可持续发展提供智慧源泉
逻辑中介作为逻辑起点的实践延伸,旨在通过实际行动达成逻辑体系所设定的目标追求。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逻辑中介先是因循高校自主知识体系与科技创新中心有组织科研的耦合性,通过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等途径,培育拔尖创新人才。高等教育培养出具有知识“创新的创新”能力的拔尖创新人才,能够促进高校联合产业机构共同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从而奠定科技创新中心的智慧基础。高等教育以其丰富的学科门类、前沿的专业知识和高端的师资人才为各行各业及各部门培养了主导创新活动的“人”才,因而是整个社会创新的主要来源。高等教育培养的拔尖创新人才成为科技创新中心永续发展的动力源泉,增强了科技创新中心解决全球性议题的能力。如研究全球性的芯片散热问题时,美国加州大学的艾维萨洛姆(David Awschalom)发明将氮原子注入钻石表面的微型小孔技术,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张首晟(Shoucheng Zhang)团队开发了以纳米技术加工的单层锡作为导线连接硅制部件方法,以及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的化学家戴斯特(Alex Dyste)尝试用人体DNA进行逻辑门操作等。因此,要实现科技创新和社会产业进步,必须推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培养更多的知识生产者、传播者和应用创新者。在一个高度技术社会里,“技术人员”将成为发明创造的主要来源,因为他们有专业才干和知识。拔尖创新人才与技术人员有内在一致性——他们都拥有专业的知识基础和扎实的技术能力,但是拔尖创新人才的核心特质是能够在不同领域寻找新的思路和方法,更为有效地推动新质生产力的形成。随着经济全球化的不断发展,知识驱动的新质生产力的形成面临着经济领域全球增长动能不足、全球经济治理滞后、全球发展失衡三大突出矛盾。为化解限制全要素创新的矛盾,科技创新中心借助高等教育提供的人才资源和人力资本,发挥教育、科技、人才的主导作用,改变生产力结构,扩大拔尖创新人才对解放生产力的中介效应。
(三) 逻辑终点:高等教育服务区域发展为科技创新中心营造共建共享的善治格局
高等教育以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为桥梁,主动构建区域内资源的协同合作与共同治理框架,致力于为社会的高质量发展输送优秀人才和提供智力支持,最终迈向高等教育为科技创新中心建设赋能的逻辑终点。基于自主知识体系的构建与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高等教育进一步推动产学研合作,开辟科技创新中心与产业深度融合的新赛道,打造协调有序的共治空间。在共治空间中,高等教育以培养人才、转化科研成果、开展产学研合作等方式高效服务区域建设,逐步增强自身服务区域的能力,并推动多主体参与科技创新中心的协同共治。一是以高校集群和产业集群的合作建设为前提,协同培养科技创新人才。如粤港澳大湾区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区域内的深圳大学与香港科技大学在深港科技创新合作区开展包括学术交流、博士培养、共同研究项目等活动。二是高等教育集群的跨边界治理行动推动人才交流与知识共享,快速聚成了科技创新中心产学研合作必需的技术和知识资源。产业集群与学科集群的协同发展使高校人才就业集中,企业人才间交流、研发与互动的频率随之提高,推动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善治格局。三是通过与政府合作,高校增加了同区域内各种机构沟通的渠道。科研机构(高校)是互动环节的主要创新源和创新主体,政府主要是扮演顶层创新政策制定,创新方式引导,创新资金支持,创新成果评价、保护与转化推广的角色。政府基于区域内部高校集群和产业集群条件,以高校为中介,提供资金支持和政策支持,鼓励高校与产业集群开展技术转移和合作,促进科技成果向产业转化。
二、 创生理路: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工作机理
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过程不仅要求二者在知识、人才与服务区域层面协同发展,而且要厘清彼此的知识基础与体系框架,从二者的发展阶段和组织结构中寻找支持。廓清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的共生基础和谱系框架,我们可从以下两个层面展开。一方面,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的共生谱系涵盖多个领域、多个层级、多个主体,谱系的各层级和各发展阶段按照对应供给关系和知识基础在生态系统构建的脉络中形成了驱动链,有序推动着教育链、科技链和人才链(见图1)
最终在科技创新中心交织融汇,共筑全新且富有创造力的科技生态。另一方面,就教育链、科技链和人才链三者关系而言,教育链是外部保障,为人才链的形成提供必要的知识基础和智慧资源,并影响着科技链成果转化和整体资源配置的走向;人才链是内部核心,科技转化与教育链的持续存在都对人才有着持续需求;科技链在某些环节承担着中转站和终点站作用:教育链和人才链以科技链的成果转化为连接渠道。三个链条最终都将指向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共筑的发展空间。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是全面统筹教育链、科技链和人才链的过程,需要高等教育从关注专业经验、学科知识本身转向立足现实问题需要、社会创新需要。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以构建“教育科技人才”联通框架、汇聚多主体智慧为核心,能够创造性地将多主体经验和影响因素融进知识内容,进而夯实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的知识底基。
图1 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共生谱系
(一) 知识创造:以跨学科知识融合创新扩大科技创新集群效应
高等教育的知识生产以实践应用为导向,推动跨学科研究与产业集群迅速融合。西方世界已经进入知识社会阶段,未来的繁荣和福利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创造和应用知识的能力,经济增长取决于我们使用有用知识的方式。在该背景下,高等教育的知识创造逐渐走向了学术创业,如高校加强与企业的合作,积极推进科研成果转移转化,激发学术知识的商业价值,发挥对产业发展的引领作用。学术创业是以知识创新链条的拉伸实现知识增值,本质是科学组织开展跨学科研究,并与市场外部组织开展跨界合作,实现价值共创。跨学科的集体知识涌现过程中,多元的团队或社群通过协同合作、深度讨论,将个体的知识、经验和视角进行交织整合,为复杂问题提供多维度的解决方案或共同认知。基于此,高等教育为更好服务区域产业发展,其内部知识创造模式也应积极适应产业集群的发展规律和组织形式,以跨学科知识融合汇聚集体智慧,达成集体共识。
高等教育以跨学科知识融合汇聚多方机构资源,以此为基础展开机构间的高效联合,发挥区域的集群效应。跨学科知识与产业集群紧密关联,涉及产业、政府、科学院等多个领域的研究主体。在区域科技创新和经济发展的背景下,高等教育跨学科与知识集群、产业集群合作,推动知识创新、产业技术与结构创新,促进区域产业经济可持续发展,扩大区域资源影响力。区域创新离不开数字时代背景下的数字产业链与数字产业集群发展,依靠技术创新驱动的数字产业化发展和依靠数字技术大规模应用的产业数字化转型,是中国实现数字经济跨越式发展的两条重要路径。在推动区域发展及促进经济创新转型进程中,高等教育具备的丰富知识和跨学科知识生产方法为区域数字化产业链和产业集群的形成与发展提供了基石。同时,高等教育也为区域注入了持续发展的动力与活力,为区域经济的繁荣与稳定贡献着不可或缺的力量。知识集群是区域中的企业由于地理邻近能够形成一致的架构性知识和系统性组件知识,从而实现创新性知识在区域中的转移。跨学科与知识集群、产业集群相辅相成:跨学科知识为区域知识集群、产业集群创造知识融合条件;知识集群和产业集群的持续合作为高等教育跨学科不断提供重组方向和多维度探究路径。高等教育的知识创造与科技创新中心的机构组织变革相联系,区域内部融合知识框架和各种集群的形成强化了区域的集群效应,有助于科技创新中心吸引优质资源夯实区域基础建设。
(二) 才智支撑:以拔尖创新人才高质量培养凝聚集体智慧
多主体以知识资源为纽带,为高等教育持续输出拔尖创新人才、建设科技创新中心提供助力。知识资源作为创新活动的关键,是开展创新活动的各行为主体和拔尖创新人才的中介。在知识社会背景下,“五重螺旋”(Quintuple Helix)为模式Ⅲ知识生产提供了适应性情景,是一种通过多层系统谱系的知识创新来解决“社会大挑战”问题的协同创新生态系统。“五重螺旋”是指大学、产业、政府、公众以及自然环境各个部分之间相互交织、相互传输能量。这样的知识生产情境表明未来的知识传播与应用不再聚焦高技术类生产活动(或是高科技企业生产),而是“强调知识的创造来自边界和跨专业,并且除了经济的情景还包含社会的情境”。“五重螺旋”打破了各主体间彼此隔绝、相互排斥的局面,构建起以多边交互为核心的区域发展共同体,为区域创新生态网络的搭建奠定了基础。在此背景下,知识资源不再被单一主体所占据,而是作为共同体成员的共同利益面向全体成员开放。由此,高校可围绕区域内共同体成员建立的多组织机构进行拔尖创新人才知识应用能力、实践操作能力、协同创新能力的培养,为建设科技创新中心提供高质量人才支撑、积淀高素质人才资源。
多重螺旋主体集体聚能,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提供集体智慧。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是一项具有复杂性,关涉教育链、科技链、人才链的系统性工程,需要汇集多主体智慧,以整体性治理模式统筹推进。整体性治理模式要求加强同一政府不同部门、不同政府、政府组织与非政府组织之间的充分沟通合作,消除不同主体间的掣肘梗阻,实现各主体之间的协调合作。基于此,除了产业机构外,有关政府机构、高校以及自然环境的创新知识和人才培养内容应逐渐进入区域发展的核心框架,共同为拔尖创新人才培养群策群力。如芬兰在推动多重螺旋创新生态系统建设中厘清了各机构主体的责任和角色,高校创建了地域性创新创业生态系统:阿尔托大学推动与政府、区域龙头创新企业以及其他创新行为主体的连接与共创;政府致力于提供有利于创新的政策和法规等。区域的发展离不开主体间的联合,更离不开各类型人才培养环境的营造。“五重螺旋”情境所赋予的优越发展条件有利于推动高校及其内部顶尖创新人才与地区、社会和自然环境的深度融合,从而为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奠定多方共同参与、协同培育的坚实基础。
(三) 组织创新:以多态性跨界合作重塑科技创新网络
高校在全球化影响下参与社会组织的革新历程,自身多元化的组织网络有利于高校与其他机构交融发展“兼容”境域。高校无论是在创建内部组织架构还是在参与外界合作过程中均应立足多态性原则,寻求与社会组织的有效互动。从目标到自身的结构框架,高校的多态性都与周围环境变化息息相关,如历史环境、政治文化环境等,各类高校在不同发展阶段、社会需求以及组织领导风格下呈现不同的发展动态。多态性大学的发展催生了高校与区域不断相互作用的复杂境域,外部的多机构环境与高校的多态性发展彼此影响,具备了共同探索创新路径的可能性。
高校内部框架与区域建设所需的各种要素分别建立联系,由此形成的资源交叉网络颠覆了传统生产架构,完成了组织创新框架的构建。科技创新中心是一个同时包含研究机构、产业和产业园区、政府机构、非营利社会组织等的创新区域,每种机构会依靠自身特点与高校建立互动联系。一是高校通过技术研究、资源供给等方式与外部产业、政府、科研院所等机构建立深层合作关系。多螺旋合作的组织网络成为科技创新中心持续创新的“燃料”:产业机构是区域科技创新的组织者和主导者,肩负着集中资源、产出创新成果的重要使命;政府是创新区域规则的监管者和生态系统的维护者,保障一切创新活动的顺利进行;科研院所专攻核心技术,将知识转化为科学研究成果等。这些机构的合作网络不断推动科技创新中心向前发展,为全球创新生态系统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与动力。二是高校积极利用各种文化、服务以及资本等环境要素营造和谐氛围,其生长形态和其他各类机构的发展趋势都在不断变换着。科技创新中心的形成与发展是多类型科技创新要素共同作用的复杂过程,它的成长更取决于各种创新环境要素共同形成的创新生态系统。高校的多态性生长牵引着各类要素的形成,彼此交织融合,逐渐打造出有利于科技创新中心发展的组织环境,推动区域实现组织创新。
(四) 治理革新:以教育链、科技链、人才链融合发展完善新型举国体制
在新型举国体制背景下,高等教育联合科技创新中心科学统筹、集中力量、优化机制、协同攻关,以现代化重大创新工程聚焦国家战略制高点。新型举国体制作为区域创新的体制前提,促进了区域内各种教育链、科技链、人才链的形成。新型举国体制是顺应时代发展、直面大国竞争、实现国家有效治理的客观要求,也是利用制度优势,推动科技进步、实现伟大梦想的制度保障。新型举国体制作为科技创新中心以及各创新区域发展的引导制度,贯穿科技创新组织模式和机构发展制度体系的始终。在本区域内,科技创新的各类组织均依靠高等教育这一核心环节,推动知识创新、人力资源结构优化以及经济效益升级。因此,教育链的驱动作用至关重要,它引领着教育优先发展的战略方向,以高等教育促进人力资本的有效积累和科技创新水平的提高,是实现中国经济由要素投入型的粗放式增长向创新驱动型的高质量发展转变的重要渠道。各种要素资源、解决方法路径都会以“链”的形式以高等教育为起点进行阐发和转换,最终汇入科技创新中心的建设框架,其中最为显著的是与教育链紧密关联的科技链、人才链以及带动整体全面发展的创新链等。
教育链、科技链以及人才链作为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关键链条,不断和其他发展链交叉互融,为主体机构间的积极交互增强体制优势。高校、科研院所围绕经济社会发展需求,依托优势学科和国家级平台建立新型研发机构,围绕主导产业设立和发展急需专业、培养紧缺人才,切实把教育链、人才链与产业链、创新链有机衔接起来,让校地双方结成共同体,实现产学研融合发展,形成链链融合趋势。科技链是产业链与创新链的优势融合,也是产业创新的积极体现。在科技链的全面推动下,产业链、创新链和区域创新创业紧密相连,共同助力产业升级。多链融合意味着科技创新生态环境的扩大和革新,企业、院校、科研院所以及国家重大工程单位等都为提高国家科技竞争力和创新力在生态环境中作出有益的创新联合活动,在一定程度上匹配了新型举国体制的独特运行机制,把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优势和发挥市场机制有效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结合起来,为科技事业的繁荣发展提供制度保证。在新型举国体制背景下,通过构建教育链、科技链与人才链的有机衔接,多链运作能够为区域创新活动提供坚实保障,包括教育链促进跨学科知识融合、科技链推动产业集群构建以及人才链强化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和有组织科研团队组建等。同时,多种链接方式能够汇聚企业、政府、科研院所等多方面的资源与技术力量,确保科技创新中心建设能量供给的稳定与和谐生态创建,进而增强国家科技创新中心的发展动力。
三、 解构风险: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潜在风险
在寻求高质量发展进程中,因自身发展的局限性以及外部生长环境的复杂性,高等教育在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过程中也会面临潜在风险。高校决策的执行力容易受到内部体制封闭性以及外部风险不确定性的影响,导致高等教育在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时存在执行失灵现象;教条主义影响下的办学体制固化、刻板管理难以形成科技创新中心所需的创造力和想象力;高等教育实践一直推崇优绩主义,通过大学排名游戏转移知识创造价值的注意力。处在数智化复杂环境,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面临的不确定性风险亟须重视。
(一) 高校缺乏建设科技创新中心的首创精神和想象力
当前,高校虽正以自身发展势能驱动科技创新中心的创新演变,但高等教育场域中仍存在教条主义倾向,即在改革变迁过程中依旧摆脱不了一些刻板的惯性问题。这些问题导致高等教育发展的同质化倾向,难以适应科技创新和现代化转型的流动性和瞬时性要求,未能全方位、深层次、高效性地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削弱了科技创新中心的轴心地位。尤其是办学体制的教条化使区域建设的创新活力极大被削弱,与其所需的首创精神相互抵牾。固化失灵的体制会导致一系列问题,如学术自由被限制、课程缺乏灵活性和弹性、过分崇拜权威和传统、学术权力结构难以改变等,均阻滞了首创精神和想象力的激发。科技创新中心的首创精神是追求颠覆性技术创新和新质生产力的创新之源,高校深陷旧传统,难以支撑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重任。一些传统研究型大学习惯采用同质化的体制设计与发展模式,在创新资源的重新整合与前沿科技的持续追踪上明显乏力,难以适应快速发展时代社会对首创精神和想象力的追求。
(二) 优绩指标评价弱化科技创新中心知识生产的螺旋链式结构
在优绩主义追求更高排名、更好成绩的功利导向下,高校内部指标评价陷入量化评价陷阱,弱化了赋能科技创新中心知识创造价值的能力。优绩主义在表面上奉行“个人努力改变命运”理念,但在实施教育活动过程中遮蔽了背后的教育公平和资源分配不均问题。纯粹的优绩主义理想难以在现实中落地,让其对教育公平的承诺沦为一种集体欺骗。优绩主义阐发的指标包括学术论文数量、引用次数、专利申请数等,对高校而言,强调论文数量、分数以及单项能力等势必会对科技创新中心知识生产质量产生不可逆影响。优绩指标评价在过度追求“量”的背景下,一般侧重对成果和绩效的量化评估,忽视了科技创新中心对“质”的要求,也会影响科技创新中心成果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如一些需要长期花费时间和精力的研究成果不一定能立即产生高引用率或直接应用到实践,它们在优绩主义评价中处于不利地位。这样的现状容易导致研究人员和学者追求短期成果和浮躁功绩,而忽视了长期性、基础性、原创性的科学研究。优绩主义以畸形的评价标准扩大“量”的产出而削弱“质”的提升,导致的各种价值体认问题将最终影响科技创新中心的长远发展。
(三) 不确定性风险干扰高校融入科技创新中心的包容组织生态
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的生态系统建设充满了未知风险,尤其是数字化浪潮带来的冲击为高校融入科技创新中心带来了新的挑战。高等教育的数智化发展导致区域科技创新中心各个产业机构的数据驱动技术更新换代速度加快,技术落后、技能匮乏和技术失效要求高等教育亟须利用各种资源和创新人才解决重要问题,如何保障区域技术、数据安全成为各机构服务区域发展的重要指向。现阶段高校没有完全适应数智化时代的发展节奏,整体呈现封闭、落后状态,作为区域包容性最强的知识机构,高校并未以大量吸纳不同地区、学科以及文化背景的拔尖创新人才为核心目标。这导致高校难以融入科技创新中心的组织网络,以致其学术交流、文化碰撞和合作创新缺乏应有力度。数智化给高等教育带来的不确定风险间接影响了科技创新中心建设所需的技术、人才及和谐组织生态,从而抑制了高校服务社会的能力。
四、 共筑卓越:高等教育赋能科技创新中心建设的路径
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在知识、人才和技术资源层面紧密合作,形成“一对一”或“一对多”的供需关系。基于高等教育卓越之追求与科技创新中心卓越之实现的共通性,高等教育体系理应将信息环境中的科技元素融入学科知识,构建超学科知识框架,促使科技创新中心的科技水平实现质的飞跃。同时,高等教育要构筑人才力量孵化器,通过内部知识与人才力量的合作推动多螺旋创新知识模式生成,为科技创新中心现有机构的组织升级以及有组织创新高地建设输送有利资源。此外,高校应利用多螺旋创新模式,聚焦重点产业和重点领域,充分整合各类资源,淬炼多螺旋知识生产链,打造颠覆式创新科教融汇共同体。
(一) 搭建超学科创新联结框架,高质量建设高水平科技创新中心
面对当今社会诸多技术发展问题和组织革新挑战,跨学科解决思路和方案的提出对科技创新中心建设尤为必要。与其他类型的知识生产不同,超学科的工作主要围绕如何消除大学边界以使知识能在多处得到应用为目的。高等教育跨学科框架的搭建需发挥高等教育的驱动作用,以高校为主轴牵引多元主体协同合作,从组建与开发科研联合机构、深入推进跨领域合作、完善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三方面切入,加速科技创新中心的科技知识生产和实践应用创新,激发学术研究新的生命力和创造潜能,推动高水平科技创新中心高质量建设。
一是以高等教育为驱动引擎,联动社会多元主体,缩短科研成果和知识产品的转化周期。在科技创新中心建设过程中,高等教育需针对关键科研生产问题开展深入有效的探索,通过建立科研生产综合体,将实验室、实验工厂及生产型企业紧密联合,形成科研与生产深度融合的联合基地。高等教育要进一步强化与产业界的深度融合,推行产学研用一体化模式,优化科研生产联合基地运营模式,并提升“科学工业区”综合竞争力,包括构建区域创新生态、强化政策引导与服务、促进国际合作与交流、加强跨区域协同创新、建设公共服务平台,以实现科技资源、人才资源及信息资源的高效共享与优化配置。高校应主动承担科研创新重任,针对国家重大战略需求及产业转型升级中的关键科研生产问题开展前瞻性、探索性研究,将实验室的科研优势与实验工厂的实践经验以及生产企业的市场洞察力紧密结合,形成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的创新体系。如高校可制定具有吸引力的管理制度、提供充足的科教资源和资金支持以及构建一站式服务体系降低产业运营成本,提升创新效率,为区域经济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不竭动力。二是开展跨领域合作,推动科技进步和提升科技创新水平,并在超学科知识力量的加持下实现科学技术更加高效和广泛应用。例如高校可联合科技创新中心将人工智能技术与医疗领域结合,为诊断和治疗提供精准化、个性化方案;面向物联网技术与农业领域开展跨界合作,实现农业生产的智能化、现代化;助推新能源技术与交通领域的深度融合,推进绿色出行的普及和发展。科技创新中心可以通过这些跨界创新和超学科知识的结合,设立超学科科研机构、举办超学科发展峰会、创设跨学科研发团队等,为社会发展和民生改善注入新的活力。三是完善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培养更多具有复合学科背景的跨学科人才,为建设高水平科技创新中心提供丰富的人才储备。大学跨学科科研合作主体不断丰富,传统的大学跨学科科研合作边界被破坏,呈现日益扩张趋势。为强化跨学科人才建设,打造高水平科技中心,高校需要从顶层设计、师资队伍建设两大层面加以推进。一方面,在顶层设计上,高校需打破单一专业培养的局限,为学生提供多种类型的选修课、跨专业课程,培养更高层次的复合型、综合型人才。另一方面,在教师队伍建设上,高校需吸纳具有不同学科背景的优秀师资,通过国际合作、校际合作,依托科技创新中心技术成果,试点建设数字化教师网络学习平台,补齐教师教学能力与创新素养短板,增加教师跨学科知识储备。
(二) 构筑战略人才力量孵化器,持续打造有组织创新高地
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共同构筑战略人才力量孵化器已成为可持续打造有组织创新高地的必然之策。高等教育与科技创新中心协同培育创新人才,要通过携手构建战略人才力量孵化器,强化人才资源与行业组织的协作交流,并为持续发掘人才潜力的组织创新行为提供战略支撑。人才力量孵化器建设要为有组织科研服务,为企业和组织培养具有特定技能的高素质人才,进而满足区域人才创新发展和业务拓展需求,确保企业拥有适应未来挑战的人才资源。
一是高校要与企业积极对接,了解其战略目标和业务需求,培养和储备具备特定技能和经验的人才。高校可以与企业、校外培训机构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共同为学生提供定制化的培训、技术指导和实践机会,从而加速人才的知识应用和职业发展,使其尽早具备区域创新业务所需的专业技能和领导能力。二是统筹区域人、财、物资源,集中力量培养具有创新思维和创新实践能力的创新型人才。高校需要积极为战略人才培养提供创新项目、技术挑战和跨职能团队合作机会,从而提升人才的创新思维和解决问题能力。另外,高校要加强与信息技术、生物医疗、环保科学等领域机构的联合互助,助推专业化人才力量的积累。三是完善组织制度设置,为有组织创新营造适宜的文化氛围。若要维持区域内大型企业或机构的革新精神和力量,高校有组织创新需要突破现有规则界限,保障人才的有组织创新灵活空间。为提供适宜的拔尖创新人才生长环境,高校应完善制度设计,通过内部文化建设、领导榜样示范、重建内部竞争机制等途径,构筑关注创新、积极创新的制度空间,从而为拔尖创新人才的持续涌现提供可行性路径,助推科技创新中心建设。(三) 淬炼多螺旋知识生产链,颠覆式创新科教融汇共同体
高校应利用多螺旋创新模式,即政府、企业、公众以及自然环境等参与者的共同作用,通过多螺旋知识生产链设立以人才培养为主线的“赋能源体”或连接不同区域的枢纽,解决各组织机构知识生产相互分离、知识内容单一且缺乏有效应用性,科教融汇共同体“融而不汇”的问题。
一是聚焦重点产业和重点领域,创新校企合作机制,凸显科教融汇优势。为提升科教融汇质量,焕发创新活力,科教融汇共同体需以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和产出前沿技术成果为导向实现技术突破。面对技术引入给人类独立思考造成的挑战,我们要不断改进教育技术,使其更加契合人类伦理价值。具体而言,高校需要聚焦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档数控机床和机器人、高端仪器、航空航天装备等重点行业和重点领域,在教学内容、人才培养模式上精准对接企业和机构岗位需求、人才素质与技能要求,培养适应前沿科技发展的拔尖创新人才。二是充分整合各类资源,打造系统完善的产业链条。在一体化日益深入的背景下,各主体虽然拥有不同的身份定位,但彼此密切相关、利益共存。科技创新时代,人类、知识资源以及自然环境都处于科技信息这张“大网”之中,高等教育应充分利用这一实践场域,对各机构和各类资源进行有力整合,充分发挥个体与个体、资源与资源在科技信息时代的联结作用,并针对前沿技术突破问题形塑知识生产链,为区域内科教融汇共同体的形成奠定坚实基础。例如个性化学习的预测性人工智能应用于高等教育教学,“大型学习管理系统公司已经开始为支持人工智能的软件提供支持,完全由人工智能支持的学习管理系统平台可能会成为新的标准”。三是厘定职责范围,明确高等教育主体参与科技创新中心的职责。高校作为高等教育知识创新的策源地和高等教育的主要承担者,应建立健全科技成果转化机制,鼓励教师将科研成果转化为实际生产力,通过建立科技成果评估、交易和转化服务平台,提供政策咨询、法律咨询和金融服务等全方位支持,降低科技成果转化过程中的风险和成本。高校教师的首要职责是培养拔尖创新人才。高校教师应充分利用前沿科技资源、科研实践场所、科技创新基地等激发学生的创新思维,鼓励他们基于新知识进行基础研发,产出对社会各机构和组织具有实际应用价值的科研成果。此外,政策供给是保障权力合法与规范运行的前提与依据,高校要为区域科技创新中心的发展提供政策保障,打造多方参与的科教融汇共同体。科教融汇共同体要在制度设计上紧密衔接各参与主体,保障“知识人才成果”链的螺旋式上升,促进创新成果持续性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