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教融合”机理及其机制设计路径研究

   发布时间: 2020-09-29    访问次数: 12

原文刊载于《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9年第五期81-87页。


摘要:“产教融合”长效机制是“产教融合”发挥实质性效用、推进高等教育系统性变革之基石。破解“产教融合”机理,探究“产教融合”机制设计是当前高等教育改革的现实需求。从系统论与整体论视角,运用多学科理论,可从三个层面设计“产教融合”机制:宏观层面,国家产业系统与高等教育系统间的融合机制设计;中观层面,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之间的融合机制设计;微观层面,“产教融合”集成创新的高等教育机制设计。“产教融合”机制设计应考虑如何使资源达到有效配置,使资源使用效益及效率最大化;各方主体用尽可能低的信息成本获取可用信息,最合理有效使用可用信息资源;兼顾并尽可能实现相关者权益。这样的“产教融合”机制设计才能发挥实质效应,推动“产教融合”实现其承载的使命。

关键词:产教融合  政府  产业  高等教育  高等工程教育  机制


构建“产教融合”的长效机制,是“产教融合”能够发挥实质性效用,推进高等教育系统性变革之基石。因此,破解“产教融合”的机理,研究“产教融合”的机制设计是当前高等教育改革的现实需求。

一、问题的提出

“产教融合”实质是教育与产业经济发展间的一体化互动关系,被视为高等教育系统性变革的有效举措,需要探究“产”与“教”之间的共性诉求与内在关联、耦合点、逻辑平衡点,设计“产教融合”长效机制,充分激活“产”与“教”两大主体的内在潜能,推动产业革命与高等教育范式变革的互动演化,实现两者实质深度融合。

从现有研究来看,“产教融合”机制研究侧重职业教育领域人才培养的相关研究,主要从动力机制、互动机制、运行机制、机制创新等方面对产教融合机制进行了探索[1],主要将“产与教”囿于“校”与“企”之间合作的关联性,提出“校企合作”人才培养对策与建议。

“产教融合”的内涵与外延在持续演进,远超出职业教育领域人才培养的范畴,也远超出“校企合作”的机制建构问题,延伸至整个教育系统与产业系统、经济系统之间的互动演进,成为“促进整个教育体系、人才培养链条和产业体系围绕技术进步而实现创新、融通和共享,是改变教育和产业的发展方式,从教育角度而言,产教融合使得教育的价值得以实现,通过成果、人才的输出,为产业转型升级,为提高国家核心竞争力,提供坚强的保障。”[2]

因此,需要对“产教融合”展开深度研究,破解“产教融合”内部机理,设计“产教融合”机制。本研究从系统论与整体论视角,运用多学科理论,研究产与教一体化互动关联性,探究“产教融合”的机理,设计“产教融合”的机制,为“产教融合”提供理论模型与行动参考路径。


二、“产教融合”的机理

产与教分属完全异质的两大社会系统,其各自的本质属性、履行的社会职能、机制设计与运行模式、组织结构、价值导向、评价机制等维度迥异,“产教融合”必然面临诸多困境。设计“产教融合”机制的前提,是破解“产教融合”的机理,即产与教两者各自有哪些独立特征、二者具有哪些共性要素与耦合点、哪些内在互联性、二者融合的方向与融合的形式。

1. 产与教有各自的独立特性,具备交互赋能的根基。

产与教是“产教融合”的主要承担者,两者是相互独立的存在,这是两者能够交互赋能的根基。

就本质属性而言,知识属性是“教”的本质属性,高等教育机构是人类构建的传承与增扩理论知识的理想化知识组织,人类围绕高深知识这一原材料,开展传授、发现、综合、运用知识等系列社会活动;经济属性是“产”的本质属性。从社会职能层面分析,高等教育机构的职能,即人才培养、学术研究、社会服务及新增的科技成果转化职能,这些职能均围绕高深知识这一本质属性展开,是知识的各种转化形式;企业的社会职能是整合物质资源、经济资源、智识资源等各类资源,最大限度创造经济价值。从社会价值导向看,高等教育机构追求学术资本与文化资本的保值与增值;企业追求的是物质资本与经济资本的保值与增值。从机制设计与运行模式看,高等教育机构是混合型组织结构,遵循知识演化的规律。产业组织是单一的生产组织结构,遵循经济生产的规律。

2. 产与教有共性诉求与耦合点,二者需求互补。

产与教两者既相互独立,又具有共性诉求与耦合点,这是两者融合的先决条件。“产教融合”的共性诉求主要体现为三个维度:共享共用各类资源协同育人、共同创新生产新知识、科技成果转化。

从“教”的视角分析,“教”的逻辑诉求主要是三个层面内容,这三个层面的诉求恰恰对应“产”的诉求,这是产与教之间的三个耦合点。

一是“教”培养支撑并引领产业技术发展的优质人才需求,契合“产”选拔并储备优质人力资源的诉求,二者在培养人力资源上是耦合的。

人才培养是“教”的主要职能之一,“教”培养人才的方式是通过系统化、规范化的学科课程体系,按既定程序组织教育教学活动,系统的学术训练是“教”培养人才的优势,但“教”对产业技术的变化存在不同程度的滞后性,前沿产业技术课程难以及时纳入教育教学系统,如第四次产业革命的关键性技术特征是网络化带动数字化与智能化发展、互联网、物联网、区块链等,“教”的课程体系主要是与前三次产业技术特征相匹配的人才培养模式,即以产业高度自动化、数字化为技术特征而设计的课程体系与教学模式,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产业技术变革的反应明显滞后;中国相对封闭的学术型师资养成与聘用制度,使师资队伍普遍偏重理论知识,对前沿产业技术变革的感应远不及产业界敏锐,产业实践经验匮乏,在承担解决真实问题为导向的专业技能训练方面明显存在短板。以工程教育为例,工程教育是实践的学问,工程毕业生须具备对技术变革的高度敏感性以及在真实情境中解决真实问题的实操能力,亟需在“真枪实弹”的产业基地研习真实产业技术案例,及时了解与把握未来产业技术变革的趋势与需求。

从专业技能形成理论分析,技能形成的独特性在于:专业技能是一种国家层面、行业层面的能力,形塑专业技能非高等教育之专长,专业技能形成意味着产教跨领域集体合作,是专业(职业)教育与产业发展合作的结果。[3]产业界拥有一批具有丰富产业实践经验,了解产业技术发展趋势的工程师,但缺乏系统化学术理论基础,本身具有将产业技术经验及产业实践资源转化为专业课程的诉求与意愿。产业组织选拔并储备优质人力资源,需要与高等教育界合作,将产业技术经验与实践资源与高等教育机构的系统化学科理论体系整合,形成一套新的产业技术知识体系,以培养能快速适应产业技术变革的潜在优质人力资源。将产业技术经验与实践资源转化为系统化的理论体系,这一企业的短板,恰是高等教育机构之专长,高等教育在紧跟前沿产业技术及专业技能教育方面偏弱的特质,恰是产业界的优势,双方跨界合作能有效破解这一难题。

二是高等教育界累积丰富的科技成果资源,但缺乏产业化与商业化的金融资本支撑与相关转化的技能,产业界需要持续的新科技成果提升企业产品核心竞争力,且具备产业化与商业化的能力,但技术研发是其短板,二者在科技成果转化维度上耦合。

三是高等教育界以“应用需求为导向”生产新知识的诉求,契合产业界创新驱动发展的内在需求,二者是耦合的。

高等教育另一传统职能是生产新知识,生产新知识意味着创新。当代生产新知识范式与洪堡时期的知识生产范式有本质区别。洪堡时期的知识生产范式是纯知识的生产范式,即“知识生产知识”,知识生产没有特定社会性目的,知识生产的驱动力是人类天生的好奇心,受好奇心驱使而对未知进行自由探索,发现其内在规律性,从而获得其他事物无法给予的满足感;正是人类的好奇心与探究欲驱动人类对这些“无用”满足感的追求,推动纯科学知识的增扩。

在第四次产业变革大背景下,知识生产范式突破学科界限及领域边界,“应用需求为导向”成为主要的知识生产范式,创新源于社会需求,以社会真实需求为导向,强调高校、企业和政府、个体间的融合创新,在特定应用情境中,为解决情境中的问题而生成新知识体系,高等教育机构不再游离于社会之外,而是社会创新网络系统的有机组成部分,需要跨领域与产业界直接合作,直接为经济增长做出贡献,进而实现国家发展战略。

全球产业经济发展正从要素驱动、效率驱动转向创新驱动[4],创新驱动的新产业经济发展亟需高等教育界供给核心技术,因而,产业界创新驱动发展的需求,契合高等教育界“应用需求为导向”生产新知识的诉求。

3. 产与教间存在内在的关联性。

“产与教”需求互补,能够交互赋能,共同服务于国家与区域发展战略,共同推动新经济与新产业发展,形成稳定内在的互联关系,这是两者建立融合机制的必备前提之一。

亨利·埃茨科维茨(Henry Etzkowitz)认为,虽然大学与产业部门间过去存在严格的边界,但今天高等教育与产业部门间的关系是直接的、无处不在的。[5]

高等教育机构的社会职能已从知识拓展和智力训练发展为创造经济财富,使得高等教育机构在知识生产过程中向跨学科及跨机构转变,高等教育机构由学科型组织转化为应用诉求导向的服务型组织。社会分布式知识生产使得高等教育机构与来自社会实践领域的其他知识生产者融为一体。高等教育机构的知识生产正从传统型基础科学研究向基础和应用型科学研究相结合的方向转型。[6]

真实情境下应用导向、跨学科跨界合作、参与者异质性、组织多样性的新知识生产模式与智力训练模式,推动高等教育机构履行社会服务的职能从科技知识的供给者转为既是科技知识的供给者,同时也是科技知识的转化者。产与教共同立足于国家及区域科技创新与新经济发展,协同创新,提升国家与区域核心竞争力,实现国家与区域发展战略。


三、“产教融合”机制设计路径

产与教是“产教融合”的主要承担者,“产教融合”至少关联四方利益:政府、高等教育组织、产业组织、个体。“产教融合”由多元社会行动主体共同参与协商,共同建构产业—教育创新战略联盟,单一行动主体难以实现“产教融合”。因此,“产教融合”机制设计需基于“产教融合”各主体间共性诉求与耦合点、逻辑平衡点及融合方式,从系统论与整体论视角,设计“产与教”之间交互支撑、交互促进、交互成就、交互赋能的正向互动演进机制与组织载体,推动产业系统与高等教育系统之间、高等教育机构与产业组织之间良性互动循环、协同创新。

“产教融合”包含三个层面的机制设计:一是宏观层面,国家产业系统与高等教育系统之间的融合机制;二是中观层面,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之间的融合机制;三是微观层面,“产教融合”集成创新的高等教育机制改革设计。

1. 宏观层面“产教融合”机制设计:国家产业系统与高等教育系统之间的融合机制设计。

宏观层面“产教融合”机制设计,是国家从产业发展战略层面,以系统观、整体观审视“产与教”之间一体化关系,破解传统“产与教”的二元关系,重构高等教育系统与产业系统之间的关系,形成一体化科技研发与转化机制以及协同育人机制,应对产业技术变革需求为导向的科技研发及成果转化、人才培养等挑战。这不是单一产业界主体或高等教育主体可解决的问题,涉及“产教”两大系统间各自职能重新界定,各种利益分配与保障,须由国家从整体上构建整体性、系统性“产教融合”制度体系。

因此,国家需从宏观制度层面制定“产教融合”法律法规及相关激励机制,推动各方主体自觉参与“产教融合”,保障各方参与者权益。具体包括国家科技研发制度、科技成果转化制度、科技金融制度、人才培养制度、技能认证与培训制度、高等教育系统运行模式等宏观层面制度变革的各类法律法规与机制设计。

具体运行机制层面,主要通过四条路径设计“产教融合”运行机制:

一是国家从整体上设计“学术型二元制教育体系”及“学徒制二元教育体系”,实现“产教”两个系统之间一体化融合。

“学术型二元教育体系”与“学徒制二元教育体系”使高等教育界与产业界建立一体化融合关系,整合高等教育界的学术训练优势与产业界的职业培训优势。学生在高等教育系统学习与在产业界的训练时间,根据人才培养的类属差异各占不同的比例,这样使学生既拥有经过严格学术训练的扎实理论功底,同时具备产业界的实践技能。“学徒制二元教育体系”使学生在真实情境中积累经验,快速适应产业需求。学术型“二元教育体系”与“学徒制二元教育体系”可使“产教融合”理念进入实践运行阶段,实现“产教”实质上的一体化。

二是建立“跨校企合作教育与培训中心”制度,通过这一中间过渡环节联通“产与教”并使“产教融合”实体化、常态化、规范化。

“跨校企合作教育与培训中心”由政府、高等教育组织、产业组织合作建立,主要承担“能力培养中心”、技术转移中心、事务服务中心等职能。

三是设计“科技—金融—产业”融资机制,打造科技金融生态系统。

“产教融合”涉及学术资本与产业经济资本之间的相互转化,机制设计的关键是找到能催生这两类异质资本相互转化的媒介,通过这个媒介进行相应机制设计,这是“产教融合”机制设计的逻辑平衡点。设计“科技—金融—产业”的融资机制,打造科技金融生态系统,使科技金融作为驱动“产教融合”的媒介,在“产教融合”中起关键“活性酶”作用,激活产与教这两大主体潜能,使之摆脱惯性思维框架,主动突破各自边界,实现深度融合,推动学术资本与产业界经济资本间的转化。

科技金融的核心使命是为产教协同育人、科技研发与成果转化、产业技术转型升级与价值链再造提供可持续融资机制,是推动“产教融合”的长效机制。在国家政策层面,亟需设计相关科技金融的利益保障政策与法律,使之成为激励机制,保障相关方权益,使教育(科技)—科技金融—产业三驾马车间形成良性互动循环。如打造中国科创板资本市场,聚焦科技产业,成为高科技创新创业者的家园,为科技研发、科技成果产业化以及科技创业型公司提供融资,使金融驱动科技与产业之间形成良性循环。

四是构建完善且可操作的专利制度,确保科技研发成果产业化。

专利制度设计的关键是由国家资助科研项目产生的专利权,通过政府、科研机构、产业界三方合作,为科研机构和产业界使用这类专利提供有效制度激励,像美国《拜杜法案》那样,通过合理的法律规定与相应制度安排,为科技成果产业化运用提供有效制度激励,加快技术创新成果产业化的步伐,确保国家在全球竞争中占据技术优势。

2. 中观层面“产教融合”机制设计:设计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集成创新的融合机制,形成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集成创新实体联盟,形塑区域产教互动创新的生态系统。

区域高等教育优势学科与区域产业集群携手共建创新、开放、平台化的“产教融合”集成创新实体联盟,形成区域性“产教融合”生态系统,使区域学科集群与区域产业集群形成联动的支撑机制,突破限于一个或数个 “产教融合”项目的局限。

产业深入发展与产业分工的结果使产业集群的区域化特征越来越明显,全球各国为形成产业核心竞争力,也致力于推动区域产业集群化。产业集群区域化使得“产教融合”带有区域化特征,即基于产业集群的某一特定区域中,形成相关学科专业群在特定区域空间的集聚。产业集群区域化与区域学科集群化总体上融合,产业集群与学科集群互动良性循环,形成集成创新实体,既能进一步推动产业集聚,壮大现有产业集群,催化其扩展裂变,形成全球具有核心竞争力的主导产业,又能培育有更高附加值的支柱产业,同时推动产业集群体系升级,培育产业集群梯队,使区域产业集群具备持续成长的技术基础;反过来,产业集群的持续升级与裂变,既对区域内高等教育提出挑战,推动其学科集群的学术研究,又为相关科技成果转化提供市场,推动科技与产业双方迭代创新与试误创新,进而积累直至产生产业集群与学科理论的重大颠覆性创新。

主要通过四条路径设计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集成创新融合机制:

一是实施区域大平台战略,构建产教集成创新战略联盟机制,作为区域“产教融合”的运行机制与组织载体。

优化区域内高等教育学科结构,重点建设与产业集群紧密相关的学科集群,使区域内高等教育的优势学科契合优势产业类属,形成区域内学科集群与产业集群整体匹配的运行机制。区域学科集群形成动因、发展趋势均围绕产业集群中具有战略性核心技术需求为导向,以推动产业技术创新为目标,渐进推动产教深度融合,使产业界的诉求得以真正进入高等教育系统并逐渐强化。

二是构建区域内各类资源共享共用机制及信息沟通机制。

设计大平台资源共享共用机制及信息沟通机制,将“产教融合”各类资源置于开放、共享、透明、便捷使用的平台中,使高等教育组织与产业组织各类资源包括人力资源、智识资源、信息资源、设备资源、实验基地、专利等各类资源共享与便捷使用。

三是构建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集成创新的研发机制。

围绕区域产业集群共性技术、关键技术、战略性产业技术发展需求、推动产业技术创新的重大问题的基础研究等维度,设计区域产业集群与区域学科集群集成创新的研发机制,这类机制可以是虚拟“项目制”团队运作机制,也可以是共建各类产业技术跨学科研发中心等实体组织。

四是设计区域产业集群技术创新激励机制,推动产业界变革其发展模式。

中国产业界的人才与技术长期依赖学术机构供给,其发展模式往往是粗放型与短期性的,缺乏整体性与系统性思维导向,停留于“企业生存”的惯性思维框架,很难将产业发展愿景置于整体产业发展价值链、产业发展战略、区域经济发展、国家战略等情境,其结果是企业发展过分追求可见的短期收益,不太愿意投入中长期收益的研发与产业发展。因此,区域政府需要出台区域产业集群技术创新相关政策及设计相关财政激励机制,激励产业界主动与高等教育界合作。

3. 微观层面“产教融合”机制设计:“产教融合”集成创新的高等教育改革机制。

“教”是“产教融合”规范化、常态化的运行载体,“产教融合”承载的使命需具体落实为集成创新的高等教育机制。

“产教融合”是推进新工科改革的有效举措,新工科是应对第四次产业革命挑战而提出的教育改革思潮,当前“产教融合”集成创新高等教育机制设计需要破解以下困境:一是“产教融合”教育理念与大部分高等教育机构的学科与专业领域改革严重脱节,高等教育机构仍囿于自我设定的框架理解这一命题,“学用落差”问题仍相当严重;二是大部分学科专业改革在很大程度上仍是“旧酒瓶贴新标签”,将传统专业教学改革的常规做法笼统归纳,做一些加法,做一些叠加,添加一些新举措,将其重新包装,视之为“产教融合”,与新工科改革理念及要达成的目标相去甚远;三是高等教育机构内部各职能部门与学科专业部门之间,“产教融合”推进新工科改革中的改革是碎片化的,没有形成整体性、系统性、集成性改革,成效有限;四是科技成果转化激励机制不完善,技术成果转化与产业界转型升级之间“死亡之谷”仍缺乏有效应对机制,如何跨越这一地带,让技术创新快速商业化、产业化,仍是一大难题;五是“产教融合”没有形成可持续、常态化的机制。因此,需要对高等教育制度进行系统性机制设计。

路径一:在运行机制与组织结构设计层面,一是由高等教育机构与产业组织共同组建“产教融合”理事会,由学科专家与产业技术专家组成学科专业指导委员会指导教育教学改革;二是组建推进“产教融合”工程系统部门作为组织载体,使之成为“产教融合”教育改革的协调部门,下设承担新工科改革相关职能的研究中心,包括高等工程教育研究中心、科技发展战略研究中心、产业技术研究中心、跨学科课程研究中心、跨学科教师教育中心、跨学科教育认证与评估中心等,系统研究并设计“产教融合”教学模式与路径。

路径二:设计以学科逻辑与产业技术逻辑为双导向的专业建设机制[7],改变传统以学科理论逻辑为导向的专业建设机制。专业建设机制转换需解决三个层面关键问题:一是各类学科专业的理论知识、技能、思维如何集成与系统化;二是高等教育如何把握产业技术变革的趋势与需求;三是如何将产业技术变革的趋势与需求作为内生要素,植入高等教育改革各环节,使之成为高等教育发展战略、学科体系建设、科技研究、人才培养模式改革的有机组成部分。

路径三:高等教育组织与政府、产业组织合作,搭建“金融—科学研究联盟”,成立科技金融服务中心,打造科技成果转化生态系统,以科技金融驱动科技研发,激励科技成果转化,为尖端研究提供金融支撑。科技金融服务中心实行一站式科技金融综合服务,包括信息共享、科技成果转化、学术研究、金融合作等科技金融等方面内容。

路径四:健全科技成果转化机制,实行市场化激励机制。

重新定义科技成果转化中心的职能与使命,将科技成果转化中心打造为能承担实质性科技成果转化职能的组织机构,从实体组织上成为科研人员与产业界沟通的桥梁。科技成果转化中心承担两方面职能:一是将产业界需求带回学校,使产业需求成为本校研究的一部分;二是将本校科技成果产业化与商业化。科技成果转化中心主任应面向全球高薪招聘,聘任懂市场营销又深谙科技成果转化内在规律,具备将科技成果产业化、商业化能力的专家担任,实行市场化激励。

路径五:变革学术成果评价机制,设计产业导向的应用研究与基础性研究具有同等评价权重的学术成果评价机制。

目前,学术成果评价普遍采用横向项目与纵向项目类属进行评价,来自政府层面的学术成果评价权重显著高于来自产业界的学术成果评价权重;评价指标依然偏重论文数与刊物等级、获奖数、项目数及项目等级、专著等,沿袭知识模式1“以知识生产知识本身”的知识生产方式及评价机制;来自产业界的应用与实践研究仍被视为“学术等级不高”而难以占据同等位置,导致科研人员仍按学科知识逻辑展开研究,对以解决真实问题为导向的产业界应用性研究兴趣不大,不太关注研究成果的产业化与市场化前景,忽视区域产业发展战略的逻辑诉求,这种评价机制深度影响区域学科集群与产业集群形成集成创新,因此,必须对这种机制进行变革,设计产业导向的应用研究与基础性研究具有同等评价权重的评价机制。

路径六:构建学术尖端战略机制,包括人才尖端与优势学科尖端两个维度。

立足于区域产业集群化,聚合优势资源,创造开放、包容的制度环境,吸引全球一流科学家,组建各类与新技术新经济模式契合的跨学科研究中心,展开前沿研究与人才培养,培育在专业上能引领全球技术潮流的技术创新领军人才;借助于尖端优势学科与尖端人才优势,与政府、产业界合作,建立相关领域的国家制造创新中心与区域制造中心,使高等教育机构成为高新技术推动高端制造的研发中心。

路径七:建立产业界与高等教育界交互任职的互派兼容机制。

建立高等教育机构与产业组织双重交互任职的联盟模式。现在“产教融合”偏重产业界参与高等教育教学与研究,但高等教育机构从制度设计层面,常态化地参与产业组织活动的深度与广度严重不足,应建立常态化兼容机制,激励企业与高等教育机构常态化深度融合。

路径八:设计“多学科融合项目”机制。

毕业生须具备大局观、系统观、集成观、工匠精神,这些思维能力的养成,需多学科环境融合。推行多学科融合项目制,组建各类专题式创新创业训练营,通过训练营这种研学活动方式,将未来毕业生具备的能力进行叠加与深度融合,从中发现创新创业型种子选手与项目,推动产业界协同转化这些项目。

值得注意的是,社会机制运行会受资源可用性与技术可行性二者的制约。[8]“产教融合”机制设计应考虑如何使可用资源达到有效配置,并使资源使用效益及效率最大化;各方主体用尽可能低的信息成本获取可用信息,最合理有效地使用可用信息资源;兼顾并尽可能实现利益相关者权益。这样的“产教融合”机制设计才能发挥实质效应,推动“产教融合”实现其使命。


参考文献

[1]谢志平,应建明. 近十年我国职业教育产教融合研究综述[J].高等职业教育探索,2018(3):6-10.

[2]推动“大平台+”建设 形成产教融合生态系统[EB/OL].[2018-11-27]. https:∥news.eol.cn/yaowen/201811/t20181127_1634768.shtml?from=singlemessage& isappinstalled=0.

[3]Brown P. Globalization and thePolitical Economy of High Skills[J]. Journal of Education and Work, 1999,12(3):233-251.

[4]卓泽林. 大学知识生产范式的转向[J]. 教育学报,2016(4):14.

[5]王成军.官产学:三重螺旋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5.

[6]Peter Scott. Changing Players in aKnowledge Society[M]∥Gilles Breton,Michel Lambert. University and Globalization:Private Linkages, Public Trust. Paris: UNESCO Publishing, 2003:211-222.

[7] 李拓宇,施锦诚.新工科文献回顾与展望:基于“五何”分析框架[J].高等工程教育研究,2018(4):29-39.

[8]赫维茨,瑞特著.经济机制设计[M].田国强,等译. 上海:格致出版社,2009:4-5.